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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2023-12-31 19:46:11 22
云奚初见谢珩,是昭华二十三年的隆冬。
积雪覆山,她被山匪逼至悬崖绝境。
上好的狐狸毛斗篷拢在身上,也抵不过凛冽的寒风带来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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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面前的山匪还在不断靠近,刀尖的血滴在雪地里,似点点红梅,触目惊心。
她咬了咬牙,拢紧了身上的斗篷,又往后退了几步。
有碎石从脚底滚落,坠于深谷。
云奚停了脚。再往后一步,便是无尽深渊,万劫不复。
可是,她抬起眸,看着面前渐渐逼近的山匪。
若是落入他们之手,又焉知不是另一个深渊炼狱?
她的绝望落进山匪眼里,不由嗤笑,“再接着跑啊!后面就是悬崖,这坠下去,别说尸首了,骨头渣子都找不见。“
他又劝她,“小娘子,我劝你还是乖乖从了我们吧。你生的这般貌美,我们定是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几人相视一笑,眼底有着不怀好意的精光。

谁不知,清清白白的姑娘,落入这群草莽山匪手里,会落得什么下场。

云奚也知,心底的绝望越发深重。
她闭了闭眼,紧抿着的唇几乎要渗出血来。
谢珩便是在此时赶了过来,公子纵马扬蹄,皎如清风明月。
不过俯身一捞,姑娘便被拦腰抱起。
落入他怀里的同时,云奚睁开眼。
寒风肆虐,他清俊的眉眼似浸在风雪里,凝结着一层寒霜。
“一个不留。“
他声音极冷,吩咐紧跟而来的随从,而后垂眸看向云奚。
“江家妹妹吗?“他问。
对上她惶然看过来的眼,又安抚一笑,冷冽的寒光倏然消散,“妹妹莫怕,我是谢珩,奉祖母之命过来接妹妹的。“
谢珩…………
云奚眼睫轻轻颤了颤。
她知道这个名字。
陈郡谢氏,阳夏数一数二的显贵门第,亦是江家主母谢氏的母家。
当年江家求娶,原本就是高攀了。
听说谢老夫人头一个不同意,奈何姑娘自个儿欢喜,又是个素有主意的,这才勉强结了亲。
后来江家因淮王之乱牵连获罪,举家自上京迁去了青州。
这山远水远的不得见,谢老夫人更是悔不当初。
这不,江家此番获释返京任职,谢老夫人就来了信,定要他们途中往阳夏一趟,好歹让她这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婆子见见自己的嫡亲外孙女。
老夫人话说得凄凉,江老爷自个儿心里也合计。
自己膝下只得这一女,姑娘翻过年就该及笄了,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
这谢府门楣重,若是承在老夫人膝下,将来进了京也算是高门深院里养出来的小姐了。
于是不惜跋山涉水绕来了阳夏,不曾想,半途竟遇上了山匪。
云奚是亲眼看着江氏夫妇死在匪徒刀下的,她一撩帘,扯着江家姑娘从马车后翻了下去。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跑了没两步便摔倒在地,她泪眼朦胧,扯着云奚的衣袖不让她离开。
“云奚,你救救我。若是让我落进他们手里,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生死关头,耽搁不得。
云奚左右看了看,将姑娘推入一个隐蔽山洞中。
她交代,“你在这好生躲着,不要出声。”
“那你呢?”姑娘仍拽着她的衣袖不肯放。

第2章 妹妹莫怕,我带你回家
“我去寻路。”云奚说,“躲在这里,迟早是一个死。”
她转身欲走,又被出声唤住。
姑娘脸色很白,托着狐狸毛斗篷的指尖更白。她颤着声音说,“外面冷,阿奚穿我的斗篷去吧。”
那是一件月白色的狐狸毛斗篷,脖颈处绕着一圈的银狐毛。
数月前,它随着阳夏的书信一同到的江府。
说是谢家的哥哥亲自猎的银狐,只做了这么一件斗篷,送来给素未谋面的小妹妹当生辰贺礼。
“谢家有两个哥哥,这是哪个哥哥?”
彼时江家姑娘拿着斗篷问爹爹,云奚正端着茶盏从廊前过。
“自然是你的大哥哥,谢家长子,谢行知。”
谢珩,字行知。
云奚回过神,她垂下眸,看着姑娘托着的斗篷。
这不是寻常的斗篷。
此时此刻,它是象征姑娘身份的斗篷。
山匪为何搜山?银钱财物分明已经劫掠干净。
他们惦记的,是这个从青州来的,温香软玉娇养大的姑娘。
云奚顿了一顿,没接。
姑娘也顿了一顿,却伸过手,径直为她披上。
“阿奚救我,我记着。”
素白的手指在系带上绕了几圈,她系了个死结,“此番若是过了,我一定报答阿奚。”
如何报答?云奚没问。
也不必问。
从崖上下来,一路都是横躺着的尸首。
有江家仆从的,也有山匪的。
路过山洞时,云奚靠在谢珩怀里偷偷瞥了一眼。
山洞里的姑娘已不见了踪迹。
雪地里一连串凌乱的脚印通向不远处的断崖,想是仓促逃亡时坠了下去。
竟还是死了么?
云奚黯淡垂眸。
下一刻,她苍白着脸,扯了扯谢珩的衣袖。
“行知哥哥。”她声音怯怯。
谢珩低眸看过来,怀里的姑娘惊恐未定,眸中还蓄着盈盈水光。
眼睫轻轻一眨,泪珠便滚了下来,看着分外娇弱可怜。
“行知哥哥,我好怕。”
这时,她已是江沅。
青州来的江家姑娘,江沅。
既然已是错了,不如便将错就错吧。
“妹妹莫怕。”
谢珩松开抓着缰绳的手,轻轻抚去她颊上的泪,又将她小心拥进怀里,如暖阳温柔和煦,分外妥帖。
“我带你回家。”
*
江家满门惨遭屠戮的消息传回阳夏,谢老夫人闻讯大哭了一场。
过几日,云奚随着谢珩回府。
马车里下来个身形极消瘦的小姑娘,白生生的小脸拢在狐狸毛斗篷里,看着众人的神情也是怯怯的。
她私下里扯谢珩衣袖,不安唤他,“行知哥哥。”
“妹妹莫怕。”谢珩牵起她的手,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
又领着她走上前去,低声提醒她,“这是祖母,亦是妹妹的外祖母。”
云奚顺着他目光抬眸,看着面前鬓发如银的老人家,眼眶红了又红,终是低低唤出声来,“外祖母。”
一句话,叫本就摧心剖肝的谢老夫人揉碎了心肠,一把将其搂进怀里,哭道:“我的心肝儿啊……怎得就这样可怜……”
云奚垂眸掩帕,亦是泪落不止。
真真是好一对情真意切的嫡亲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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