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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2023-02-28 17:01:05 13
衙役忐忑着退下,将门轻轻掩上,怀着疑惑走了。
一门之隔的屋内,戚言恬写完奏疏,递给微胖青年,“子澄,发去上京。”
子澄应“是”,又问了句,“是公子的述职奏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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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言恬抬眸,清致眉眼如笼烟雨,似漫不经心回,“不是,是我想提前回上京。”
他是建业末年进士二甲第一,依律外放三年,现下才刚刚过了一年半。
子澄疑惑,戚言恬一笑,公子俊秀,如芝兰立庭。
他走到窗子前,任湿凉冬风打在身上,遥遥北望。
他那位废得很的兄长温容攸,被更废的皇帝赵揽赐了门天大的好亲事。温府上上下下,大概都偷着乐呢,包括他所谓的父亲温齐光,国之梁柱、帝之肱骨。
“你记不记得‘清池鸾动,应于来宾’这八个字?”戚言恬忽而发问。
子澄呆呆点头,“记得。长宁郡主与赵逾明的姻缘,不就是由这八个字而起吗?不过现在郡主要嫁大公子,也是可惜。”
建业十四年,长宁郡主与国同岁,正是少女好年华。随帝后南巡,路过姑苏,寒山寺上有一“姻缘树”,从根起、分两枝,到半腰处又交叉成交颈之势。当今帝后还是一对寻常夫妻时,曾在这棵树上挂丝绢,上书“与君共饮青溪水”,“姻缘树”因此声名远扬。
而“姻缘树上鸳鸯牒”闻名遐迩,则是因长宁郡主写下的那句“清池鸾动,应于来宾”。
郡主祖上出身清池县,“清池鸾”自然是指她自己,而满朝上下,出身来宾县的,也只有枢密副相赵凛一家。也巧,赵凛独子赵皎当时将将及冠,便入殿前司,无量前途、风华郎君。
“鸳鸯牒”结缘,“清池鸾”嫁“来宾郎”,佳偶成、佳话传。
戚言恬拢了袖子,晴光洒下一缕,他骤然合上窗,将晴日关在外头。
“既是姣美鸾鸟,不好栖于朽木。”
[注]:殿前都虞侯:殿前司统领官之一,从五品。仿北宋官职。
都知:内侍省官职,仿北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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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荒唐
“郡主来了?官家还在垂拱殿会见朝臣呢,您先去文德殿稍候吧。”裘孰之两手紧紧交握,冷得缩着身子,说话时呼出缕缕白气,他转头吩咐旁边的内侍黄门,“去,给郡主上茶点。”
幼怡走近,和颜应是,解了厚重狐裘,交到裘孰之手里。
“今日朝会结束得比平日晚了些。”幼怡随口说着,寻了位子坐下。
裘孰之候立她身边,“是,似乎是温二郎上的箚子[注]拖了官家一会儿。”
幼怡没再多问,殿中烧了炭,在外头被冻僵的手也回暖。内侍黄门很快低着头来送茶点,裘孰之便拱手告退,“那臣不打扰郡主了。”
他领着内侍出门,又回到垂拱殿前,候着赵揽下朝。
内侍盯他手上,疑道:“裘先生,这……郡主的狐裘……”
裘孰之目光随着他,看到幼怡的狐裘还在手上,恍然一拍脑袋,“我这记性!”又叹一声,“罢了,郡主喜静,咱们别多去,再吵着她。”
说罢看看天色,阴得很,不出一点太阳。而后伸手将狐裘递给他,“拿着吧,好歹捂捂手。”
内侍品阶低,衣裳也单薄,听他这话,立刻感恩戴德接过,“多谢裘先生!”
裘孰之摆摆手,“谢我做什么?谢里头那位有心,把你当个人看!”
他下巴指了指殿门方向,内侍眼睛顺着看过去,两列朝臣、济济朱紫,寂静有序地离开垂拱殿。
“官家下朝了,快去迎着。”
赵揽红袍犹有点点酒渍,漫不经心走着八字步,今日许是朝会又被言官训了,正沉着脸色。
那内侍走得急,险些绊了跟头,匆忙跪下告罪,心中凉透,官家心情不佳,多少要落一番斥责。
“这蠢笨的东西……”斥骂语声戛然而止,片刻后那声音犹有不悦,却柔和下来,“清灵来了?”
裘孰之忙赶上来回:“回官家,长宁郡主已在文德殿等候。”
赵揽抬步走了,内侍还惶惶跪着,没缓过神来。
裘孰之一把将他拉起来,提点道:“这回你运道好,往后却未必,官家不比先帝,做事切记小心。”
小内侍怔怔看着手上狐裘,又看看裘都知,噙着一汪泪,啄米一样点头。
凤目美人依着赵揽手臂为他斟酒,大冬天里只穿绸纱,向身侧男人飞去一眼,媚意柔情,看得人骨头酥。
不过幼怡不解风情,她只觉得冷。
赵揽伸手拥过她,与她亲昵碰碰鼻尖,指了指幼怡方向。
“去给郡主斟盏茶,”赵揽道,“清灵啊,这是静安郡君庄氏。”
幼怡起身与庄氏见礼,“庄娘子。”
庄娘子连连摆手,“郡主客气了。”
她恭敬来为幼怡斟茶,几乎能透过彩艳薄纱看见肌肤,浑身微微发颤,手不稳,茶水洒出一两滴。庄娘子怯怯抬头,幼怡投去安慰眼神。
柔和而轻快的声音响起,“清灵贺喜阿兄又得佳人。不过……”
赵揽满不在乎,“皮囊不错,消遣乐子罢了。清灵想说什么‘不过’?”
幼怡笑语,“不过阿兄不知疼爱美人,庄娘子手都冻青了!”说完,便向拿着她狐裘的小内侍招招手,“我这里有阿兄赠的裘,上好狐皮,恰配美人,正好借花献佛了。”
她模样俏丽,语气又活泼,亲自给庄娘子披上狐裘,仿佛一对和睦姑嫂。
赵揽朗声笑,“狐裘而已,孰之啊,一会儿再给清灵带一件走。”
庄娘子裹了狐裘,坐回到赵揽身边,递来感激视线,幼怡只柔柔一笑。
美人再入怀,赵揽仿佛此时才想起他召幼怡入宫本意,尴尬咳了声,“清灵,有件事阿兄需对你说清楚。”
幼怡杏眼透三分纯挚,“阿兄但讲无妨。”
“温展鸿此人,虽外头名声不太好,但阿兄与他熟识,知他是个赤诚单纯之人,不过有些陋习,远胜于那些道貌岸然之辈,因此将你许给了他。”赵揽道,“清灵莫要怨我,阿兄是真心为你考虑的。”
幼怡侧耳听着,一副认真神情,罢了释然一笑,“阿兄说笑了,您与清灵一道长大,清灵自然知道阿兄待我好。温家郎君能入阿兄眼,必是有他过人之处,清灵晓得。” 就在此时,原本已退下的裘孰之匆匆入殿,焦急道:“官家、郡主,温氏去公府下聘了……”
赵揽不以为意打断他,“正月都过了,下聘不是正常?再说了,下聘干郡主何事?大娘娘不是派了人去操持?”
幼怡在太后身边长大,她没有父母为她操办婚事,太后就遣了信赖的女官去公府。
裘孰之跪下,怯道:“禀官家,是……是温郎中他……他半路跳了马车,不肯往公府去……”
温容攸,字展鸿,祠部郎中,长宁郡主戚言恬的未婚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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