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从李家回京之时,门口送别,老爷和夫人的脸色如此苍白。 我当时还诧异他们将临别时的不舍演得这般逼真。 细细想来,安元奇气度不凡,身姿倜傥,哪里像个屠夫呢? 而我竟傻傻地以为他特意置办的那些行头,是因为好面子,为了给岳家留下好印象。 这下事情大了。 若他是个屠夫,糊弄糊弄也就得了,我有把握瞒他一辈子。 可他是位皇帝器重的将军,欺瞒的后果很严重,并且我没把握能瞒得住。 提心吊胆了数日,我偷偷给李家去了信,询问补救之法。 我的想法是将秀妍小姐接来京中,就说她几个月前生了一场大病,养在闺中体弱昏迷,故而才有丫鬟代嫁之事。 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我认为安元奇本性纯良,纵然心里有疑虑也不会多说什么,况且秀妍小姐貌美如花,温柔可人,他应该会喜欢的。 至于我,退居下位给他做个妾,想必他也不会拒绝。 老爷和夫人却是另有打算,隔了很久才回了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 秀妍吾儿,勿念家中,望汝在京中一切顺遂,为婿分忧,管家主事,切记万事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切记万事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我惶惶不安,总觉事情应趁早解决,越拖越麻烦。 但老爷和夫人自有筹谋,我也只能暂时扮演好小姐的角色,徐徐图之了。 只是,面对安元奇时,心理负担尤其重。 平心而论,我在将军府过得极舒坦。 一堆下人服侍,睡的是软榻,点的是长明灯,锦衣玉食,好不自在。 府里人口简单,就我和安元奇两个主子。 下人里男仆居多,零零散散几个女婢,长得都很符合将军府的门风——人高马大,雌雄莫辨。 只有一个叫阿紫的是个例外,容貌清丽可人,姿态婀娜。 阿紫原是个乐姬,精通音律,是宫内乐坊的人。 因样貌姣好被皇帝看中,送给了安珵。 虽是皇帝赏给他的,但他好像并不喜欢,没收用过,进府后只做了一名普通丫鬟。 安元奇说,他只碰过我一个女人。 以他的身份来说,这倒是件稀罕事。 新婚宴尔,闺房之乐,尝到了甜头,他总是乐此不倦,精力充沛。 身体不便的时候,我说:不如相公纳几房妾吧,挑几个样貌好的?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都说女子善妒,夫人怎地如此大方?
京中人家,寻常大户三妻四妾最是平常,相公这样的身份,只有我一个,会被人笑话。 我嗫嚅着。 他好笑道:笑话什么?
笑话将军府里有只胭脂虎…… 我声音极轻,他却爽朗地笑出了声,很不客气地捧过我的脸,吧唧一口。
夫人无需多虑,为夫并不在意这些,你若真的是只胭脂虎,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的。
他说罢,又与我耳鬓厮磨,低笑道:那种事,和夫人一起做才快活,我不需要别的女人。
………… 我羞红了脸,故意不去看他,他却是个直白的,非要掰正我的脸,凑近与我四目对视,眸光幽深。
脸红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是夫妻,任何亲密无间之事都做得,夫人不必害羞。
哎呀,相公别说了。
我偏要说。
……
莲莲,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盼着与你白头偕老,终此一生,我不负你,你也莫要负我。
灯光之下,他目光坚毅且深邃,令人心头一颤。 感动是真的,但恐慌也是真的。 我是个习惯给自己铺路的人,原想着让他纳妾,往将军府多添女人,搅了一池浑水,小虾小鱼才好各归各位。 他越是一门心思扑在我身上,日后恐难以接受枕边人的欺瞒。 人心如此,越是在意,越是介怀。 我鼻子酸酸的,安元奇为何要是将军呢,他若真的是个屠夫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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