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了星光(陈愿梁婧)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抹去了星光全文阅读_笔趣阁(陈愿梁婧)
只有我的母亲,获得的爱与关注最少。 可是啊,母亲却是最不服输的一个人。 大姨学习好,考上了镇上的重点高中,母亲就拼命努力,晚上在被窝里面打着手电做题,一定要用比大姨更高的分数考上去。 小舅惹人喜欢,一句话弄得全家人围着他笑。母亲不善言辞,就打扫卫生,买菜做饭,把家里面收拾得井井有条。 姥姥也说:「清莲啊,是三个孩子里面,最听话、最让人省心的。」可是她还有后半句,「只是心气高,不让人亲近,怪冷漠的。」 后来,小舅去了欧洲,一家人移居海外,和我们很少联系。 只有大姨。 工作、结婚、生子,每一样,都被母亲拿来,在心里面暗暗地比较。 直到这种比较,也延续到了下一代。 也许我的大姨从来不明白,可作为她亲妹妹的我的母亲,在姐姐和弟弟的阴影下跌跌撞撞地成长,可能早就在心里面种下了一颗种子—— 「就算我这辈子事业婚姻比不上你,只要我的孩子比你的孩子优秀,那我这一生,就算赢过你了。」 7 我在上小学之前,也都是住在老家。 父亲在市里面工作,一个月回来几天看看我和妈。 母亲身体不好,辞掉了工作,在老家照顾我。 大概是因为人死了的原因,那些早已被遗忘了的刚出生时的记忆,此刻又回到了我的身体中。 显得清晰无比。 生产的时候,我脐带缠绕,呼吸困难,做了剖宫产,联合其他科室会诊,才把我生了下来。 母亲抱着我,像看一个瓷白的娃娃。 她对姥姥说:「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女儿健健康康地长大。」 于是我被取名叫作陈愿。 寄托了母亲这个最朴素最简单的心愿。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愿望,开始变质的呢? 我一点一点长大,开始识字读书。 于是母亲的心愿变成了—— 「你要默写出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你要背过唐诗三百首。」 「你要写出一篇满分的优秀作文。」 你看,就算是千百年来世人讴歌的伟大母爱。 也依然是贪婪的,膨胀的,总是张扬着欲望的——「我的孩子啊,怎么能够比别人家的差。」 时间一晃,过了几个月。 母亲几乎和原来的亲戚朋友断了联系。 她一个人住在老家的这栋老房子里,过着单调寂寞的日子。 白天,她会去镇上买菜。 到了晚上,就一个人窝在卧室里,找出我小时候留在老家的那些东西,翻捡着看一看。 一个平常的周末,大门那边突然传来了砰砰敲门的声音。 母亲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敲门声持续不断,母亲才像是回过了神,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她把门打开。 外面站着的是我的大姨和表姐。 表姐怀里捧着一个袋子,袋子里面装了一个金属制的盒子。 大姨边往里面走边说:「事情来龙去脉我听婧说了。愿愿的骨灰我帮你带回来了,咱说落叶归根,找个日子,去把孩子安葬了吧。」 母亲小心翼翼地从表姐手里接过我。 放到客厅前的架子上。 而大姨和表姐坐下后,也带来了一些新的消息。 我的父亲最近几乎不回家住,而是和一个离异的中年女人走得很近。 对方是母亲和大姨共同的朋友,以前就和父亲见过,常常来我们家,和大家一起吃饭。 大姨说:「这么快两个人就在一起,肯定是早就有苗头了,只不过我们没有发现。」 母亲叹了口气:「随他吧,我也下定决心离婚了。」 表姐握住母亲的手。 语气坚定地劝慰:「二姨,现在还是你们婚姻的存续期,这是婚内出轨,我可以帮忙找相熟的律师朋友搜集证据,让过错方在财产分割上捞不到半点好处。」 母亲没说话。 半晌,摇了摇头:「不用,就普通离婚就行。我现在要钱,也没什么用。」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样。 什么恶有恶报、因果循环,现实终究不能像爽文那样发展。 只是我突然觉得,母亲其实什么都不在乎了。 表姐今年大学毕业,秋招和春招都很顺利,最后成功签约了一家待遇丰厚的外企。 大姨退休了半年,前不久又被原来的学校返聘回去教学,站在讲台上解答年轻学生的问题,每天忙碌充实。 那些曾经和母亲频繁走动的好姐妹,在母亲搬回老家后,也没有一个再来打电话问过母亲近况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 时间如长河,不可能一直停留在我死去的那一天。 可是只有母亲。 好像一直停留在原点。 大姨和表姐还有自己的事情,她们没有留在老家过夜。 大清早,母亲抱着表姐带来的金属盒子,来到了后山上。 我跟在后面,好奇地观察着这个小小的盒子。 原来人死后,就浓缩在这么一个狭窄的空间里。 完成整个人生的盖棺定论。 村里的人大多去了城里,留下来的人许多和母亲并不熟。 母亲一个人带着简易的锄头,在一株海棠树下为我挖了一个不大的坑。 按理说,我应该是随父亲葬回他的老家。 可是父亲很早就离乡出来工作,多少年来从没回过老家,和那边的人已经断了联系。 再加上,我人生的最初几年,也是在这里长大。 我的根,好像就是在这个村庄。 母亲把我的骨灰盒埋进地里,撒上泥土,形成一个小小的土丘。 她背靠着海棠树,安静地坐着。 「喂,这不是汪家老二吗?」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从山道那一头走了过来,她挎着一个布包袱,远远地冲着母亲打招呼。 我小的时候见过她。 她没有父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母亲生下我不久,她也生了一个儿子,可惜儿子夭折了。丈夫赌博酗酒,成日打她,后来跟一个女人跑了。 村里有些人可怜她,就给她些饭吃。 有些人背地里面爱嚼舌根,说她命不好,「天煞孤星」。 而她仿佛从不曾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